1
由于我的心情大好，心无杂念，又在期中考试中夺冠。林业读成绩的时候看着我笑了，那笑容是我喜欢的。
范子欣推推眼镜悄悄对我说：“班主任好喜欢你呀，我要是班主任也喜欢你，你学习太好了，好羡慕哦！”
对于同桌的夸奖我觉得好自豪，尤其她说林业喜欢我，我的心动了一下，不过我很快把“它”藏了起来。我是高兴得会莫名其妙发笑的。
我很快乐，想着林业告诉我可以在体育课不做仰卧起坐、傍晚给我送笔、为我高兴的事很快入睡了。已经很晚帮凶一号还没有回来，我不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开始做梦，不过我被帮凶一号踢醒的时候一下子把我的梦全忘光了。
帮凶一号没有脱鞋就踢我的被子，把我踢醒，命令我去给她端洗脚水。
我睡眼惺忪，屋里的灯光有些刺眼。我扫了一眼宿舍其他成员，她们也都被帮凶一号吵醒，瞪着气愤的眼睛看着我。我见帮凶一号是最气愤的，简直在发怒，这时候我告诉自己要顺从。小秘陪我一起去打水，路上告诉我不要怕。
我用帮凶一号的盆端来一些凉水，又从热水壶里兑了些热水，试了下水温，觉得可以了才坐回我的床边。
帮凶一号一直盯着我看，她把脚放在水盆里情绪才稍微平静。
“因为你惹老大生气，所以我们到现在才能回来睡觉。”帮凶一号开口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怎么招惹了“老大”，看着她的脚在水盆里相互乱蹭。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学习，不要比老大学习好，你为什么不听？像你这样的就不该比老大学习好，你懂吗？”
我不懂，所以帮凶一号尽管说她的。我脑子里出现了套装女孩的整个身影。她的短发显得她更加聪明俏丽，她的五官都很美丽。她的运动套装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身段，相比有点胖的同学，和十分瘦弱的同学，她的身材恰到好处，说实话我也很喜欢她的身材。
这样漂亮的女孩，我不明白，我的成绩为什么会惹恼她。虽然不是接受帮凶一号的警告，但是出于林业的评价我已经决定继续留长头发。我的发型现在很碍眼，但我坚持不修剪。我能做到的，已经尽量做到让她高兴了。但是关于学习的问题，那是我的……总之我不学习我干什么呢？
我若是像她那样美丽又有好多曾真一样的朋友围着，一定会幸福死的，好像和小秘坐在云朵上一样。她为什么不能感觉这样幸福，而非要和我过不去呢？
我把帮凶一号的洗脚水倒掉，回到宿舍又安静地坐在床边。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光我看着帮凶一号睡着，听着宿舍成员的呼噜声，我想是不是可以把套装女孩跟我过不去的事告诉曾真。可是曾真现在已经够烦恼的了，我不想她还要为我的事分心而不能学习。
我也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林业，但他是我的老师，我想他肯定喜欢看见快乐的我，我要是不快乐，他也不会快乐。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林业讲这些事，好像要说很多很多话，我不确定我能说清楚。
听见响声我醒了，我发现自己没有脱衣服歪在床上。
帮凶一号起床后又提醒我：“听说你物理还是满分，剩下的同学最高分九十，你很喜欢学物理吗？物理老师看你笑你很舒服是不是？”
我懵懵懂懂，没有多想，想到林业的面容，我对帮凶一号的话回复：“是。”
宿舍成员都笑了，帮凶一号无可奈何的用鼻子哼了一声。听着那声刺耳地哼我不知作何回答。小秘拉着我去了教室。
整个上午我都精神不济，课间一到就趴在桌子上补觉。上午没有林业的物理课，我睡得很坦然。最后一个课间，有人在教室门口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不是林业，林业绝对不会在门口大声喊我名字的，他总是走到我身边用手指轻轻敲我的桌子。
我没有理会是谁，躺在桌子上听男班长说：“走开，不要在这里乱喊。”
“让开让我进去。张奇，你出来！”
我觉得声音还是挺熟悉的，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不过现在除非是林业，任何人都叫不动我。
中午我想好好睡一会儿，帮凶一号一直在旁边恐吓我：“你小心着点，我跟你说。”
我不知道我要小心什么，小秘厌烦地用手指掩住耳朵。我拿出纸笔给我亲爱的真回信，告诉她我没有生她的气，劝她好好学习。我想把我的回信给小秘看一眼她却乎乎大睡。
我没有写上我的成绩，我想还是不告诉真比较好。写完我出去想把信投进校门口的信筒里，门卫大爷不放我出去，我只好揣着信去了教学楼。
我站在林业站过的地方朝操场看，不等我胡思乱想什么，单杠男生和他的亲随进入我的视线。他的身边跟着套装女孩，队伍里还有帮凶二号。他们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单杠男生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都遵从他的轨迹在操场上转圈。
我想这就是林业所说的闲逛吧。我要是闲逛肯定不在操场上。我看了一会觉得没趣，我为什么要站在那里傻傻地偷看他们？
我转到走廊上看窗外。刚从校门口推车进来的林业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慢慢把自行车推到停放点放好。天气变暖，他的西装扣子都开着，衣袂飘动露出雪白的衬衣。他的头发不长，很服帖地倒向一边，没有被春风吹乱。
他在自行车旁停留了片刻正好背对着我，我很高兴，这样的话我看他不会被他发现。他转身走向教学楼，还是那天在操场上散步的步伐，这次我还看出他的脚步很稳重。其它的我记不起我还想了什么，只清楚自己那时刻是舍不得不看他的。
我看着他脱离了视线还一直傻站在原地。当我听见脚步声转头去看时，发现上楼来的是林业。他看见我时愣了一下，由于他的发愣我突然紧张不知所措。
林业还是以他稳健的速度迷人的姿态走到我身边，我把觉得无处安放的双手背在身后，盯着他的脸不放。
“站在这干什么，上课讲卷子，你都做对了但不能不认真听啊。”林业一定是发现我做不出他满意的反应才赶我走，“坐教室等着吧。”
我想起下午第一节课是林业的课，这时已经有同学上楼来。慌张中我与林业擦肩而过，我的肩膀擦着林业的上臂，感受到阻碍的同时，有种倚靠住支撑体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我想我会喜欢倚靠林业的身体，并被这种突然迸出的想法惊艳到。我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林业。
渐渐的我开始在脑中搜索我学过的、接触过的、有认知的所有关于男生和女生的生理知识。
为什么林业的臂膀坚硬结实？他的胸膛比我的宽阔。他看上去比我高，手掌比我大。整个身体好像比我有力气的多。他脸上的肤色是男性特有的健康黄色，他身体的肤色也是这种黄色吗？
想到他的身体，我想了想小秘的身体。小秘在桌边一会儿拿笔一会儿拿书，不知在思考什么，她应该猜不到我在想她和林业的身体吧。
从小学的经历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知道林业的身体和我有什么不同。罪恶之处是我没有及时制止自己，任由思想更深入的发展，我相信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男人最重要的身体结构。而我唯一的研究对象是林业，对其他男生一概不产生兴趣。换句话说男女生理的区别对我已不是秘密，我不屑再过多的积累认知经验。只是针对这清晰的观点那时的我还不善于总结，还没有发现。
我已经天马行空脱离了真实的林业。好像有人用手指碰了我的手背，我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那两只碰我手背的手指，顺便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我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握着钢笔，完全不记得刚才想了些什么，都听到什么。
林业站在我身边，他一定敲过桌子但我没有听见。我头脑一片空白本能地仰脸去观察他的脸色。他很严肃，站在我身边还第一次这样严肃，我知道我犯错惹他不高兴了。
一个看着我的人不高兴，我该怎么做呢？我立刻放开钢笔，放下两只手起立。由于我的动作过猛，课桌晃了晃，钢笔滚到地上。
我觉得我的脸不是粉红而是惨白，因为我忽然想起之前自己都想了些什么，难怪林业会生气。他用严肃的目光凝视我，好像要拷问我：除了刚刚想起来的那些还想过什么？
我绝对不能告诉林业，为了掩饰我的罪恶，我鼓起勇气和林业对视，以我惨白的严肃对抗他对我不宽容的严肃。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言不发，他在我身边站了多久，看了我多久？
我起立后他把双手都放在背后，就是不肯放过我的眼睛。直到化学老师进教室他才肯放过我。
“林老师，还有事没处理好？”化学老师像问小孩子一样的口吻。
“没有了，您开始吧，我出去。”林业看着化学老师语气和神情又恢复了温文尔雅。
我尽力在化学老师面前收藏我的惨白脸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本想看着林业走出教室，可他离开我的时候男班长站在了我面前，正好挡住林业出去的背影。
男班长手里拿着我的钢笔，我知道是他帮我拾起来的，我小声说了谢谢接过钢笔。男班长握钢笔的手有点恋恋不舍，我需要花一点力气，下意识又去看他的脸色。他脸色通红，好像刚被老师批评过。我无意过多琢磨，坐下打开我的化学书。
待化学老师讲课进入状态，不盯着我们的时候。范子欣碰碰我悄悄说：“诶，你想什么呢，想了那么久。铃声没响林业就站在你身边了，响铃你都听不见？林业一直站这瞪你吓得我都不敢碰你。”
我说：“什么也没想。”
“我估计这节要是自习，林业一定不会叫你还继续瞪你，看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你不会睁着眼睛睡觉吧？”范子欣继续问。
2
此后我有种什么都懂了的自大。经过几节课的观察，林业好像对我冥想的事一点都没介意，他还和以前一样讲课，一样用目光询问我。如果我认真跟随他的思路，他下课会高高兴兴拿着教案走人。
我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除了学习，如果还有空我会在林业时常经过的地方学他悠闲地漫步。但我不会找他经过的时间玩巧遇他的戏码，我只是想偶尔换个心情。
男班长自从帮我拾笔便开始注重管理我的作业。各科作业都是他从我手里收走再亲自送到我手里。对此我不予置评，我不能阻止想接近我的人，也从不思考他们为什么接近我。
不过我不是完全铁石心肠，我心里还是感激他一次次帮我挡住单杠男生。作为回报，我同意他收发我的作业。
他收发我作业的事被林业发现了。一次林业在课间没有结束就来到教室，男班长正一本一本的把作业交给我。
说实话我真嫌弃他啰嗦，他从不把作业一次交到我手里，一定要告诉我这是语文作业本，那是数学作业本。有时候他看了又看费力分辨是什么作业本。但我从来不催促他，直到他发完，我只是一声不吭。他实在是个有意思的男孩，我现在觉得那时候不催促他是正确的，他是在找借口故意我身边多待一会儿。
林业来了，男班长还有些故意拖延，直到铃声响起才从我身边离开。我迅速把所有作业本扔进桌斗，坐直了看着林业。他没有看我，好像在整理讲课思路。
3
单杠男生找我频繁，男班长阻挡他不遗余力。我好像想通了这里面的连锁反应。套装女孩总跟单杠男孩在一起，她跟我作对是因为单杠男生经常来骚扰我。
我有些气愤的是本该是我不胜骚扰才是，为什么她要主动找我的麻烦？为了回避所有麻烦，我对单杠男生充耳不闻。不管他在走廊里用多大声喊我的名字，喊了多少次，我都背对门口从不答应。
一次单杠男生和他的亲随已经冲进教室，离我咫尺。好在男班长的号召力不亚于林业，我看着男班长带领男同学硬生生把单杠男生和他的亲随拖出教室才放下心。
至于他们最终也没能大打出手，我想是因为男班长也是非住宿生。他们本来该团结一致对付我们住宿生的。还听范子欣说是因为他们各有背景，不过那不是我感兴趣的范围。
经过那次事件林业经常在课间站在教室门口，单杠男生看见他在声音小了，也服从男班长的驱逐。
后来我见到单杠男生越来越多的次数不是在教室里，而是我恰好经过的路上。单杠男生的身边依然是套装女孩，不同的是他们的动作和神情。
单杠男生要么拉着套装女孩的手，要么搂着套装女孩的腰。我还见过他们接吻。不过这些我都不稀奇，像看春天的花草树木，我只走我的路。我想这得益于我在某方面机缘巧合的早熟，虽然我像曾真眼里的小孩。
由于单杠男生和套装女孩的比翼齐飞我的日子相对轻松一点。帮凶一号偶尔向我示好，请教问题。我收下她的好意并把我知道的都讲给她。
如果别人不来打扰我，我的日子每天都是一样的，所以我的记忆很快跳到了高中二年级。
这中间的暑假酷热难耐，但我还是在树林里小河边慢慢熬过了。一开学我就觉得很凉爽。我把我的头发留到肩膀，这回林业该不会说我短头发不好看了吧。我把我的成绩偷偷告诉我妈妈，她让我保持住。
新学年开始，大家都很友好，宿舍的氛围里还有些许谦让。前几天还处在假期的悠闲里，大家相互诉说假期的种种。 和他们经历的有趣故事比我的生活真是单调乏味。
我不会告诉他们我每天只待在树林和河边唱歌。小秘一直和钢笔过不去，不停地在修理它，还有新发的课本，她要先全部浏览一遍。我只好对男班长和同桌的问候嗯嗯啊啊。
林业一点都没有变化，不过好长时间没有见，我对他的新鲜感还没有失掉。一瞥见他，我就像等老师发礼物的小学生，满心期待着。
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林业看我是什么变化。我只知道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处，没有用心留意他是否也在观察我的每一个细微处。即便我们经常目光相遇我也不多想，看着他淡淡地笑容我相信都是不经意的，不必刻意在乎或回避。
因为我没有影响他讲课，他没有影响我学习。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理解这种平衡。
4
各科老师开始给我们灌输该紧张学习的思想，同学们好像已经开始紧张了。寻衅滋事的人少了，比如单杠男生没有再来教室门口喊过我。但男班长依然管理我的作业。
日子如流水，平静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我被骚扰的事似已变作从前的事。在平静如水的周末我一个人在宿舍，正趴在床上和小秘讨论一道物理题，帮凶一号不打招呼便带人闯进来，是套装女孩和单杠男生。
我顿时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尽量不去观察他们。但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躲避不掉。单杠男生慢慢朝我的床靠近，我觉得他好像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来看看高傲的女生平常都在干什么，学习好还高傲的女生。”他近似挖苦，我绝不承认我高傲。
“你了不起啊，方献雨为你收发作业，林业为你守门，我还相信你的单纯。哼，单纯的小女孩，看人家接吻都不脸红。”
单杠男生说着变得有点激动，虽然我能看出在小秘的金刚怒目下他尽量压抑着，但他还是逐渐笑不出来，面色变红，是真正的被我气到，而不是单纯的想欺负我。
可笑我自己对自己的状况还无能为力，竟然怜悯起他来。我躲在小秘的身后观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接吻啦，是不是早就被人要过啦，是方献雨还是林业？”
听到这话我开始紧张瑟缩，彻底躲到小秘身后连光线都不敢看一眼。我尽量深处暗处，但依然能感受到单杠男生即将抓住我的恐怖。在我大喊大叫之前，小秘抓起本书打在了单杠男生的手臂上。
“啪”的一声书掉在了地上，小秘和单杠男生同时停止动作。就在他们不依不饶相互对峙的时候，撕书的声音越来越紧密。单杠男生被撕书声吸引，或许他也认为他自己太投入，忽略了套装女孩和帮凶一号的存在。他退后了两步。
套装女孩撕完掉在地上的书又从我床上拿书撕，帮凶一号也上来，她们对撕书上瘾。不一会儿我发现我的课本都成了碎片撒在地上。但我不敢言语，小秘搂着我的肩膀安慰我：随她们满意吧。
单杠男生看看套装女孩又看看我，不住地冷笑。等我的课本都被撕完他冷冷地出去。我听着套装女孩追他呼喊他的声音远去。
帮凶一号则来回踏够了我课本的尸体才肯出去。
我像看不懂一切的小孩靠在小秘身边陪着她坐着。我不怪小秘，她今天已经够勇敢，不但没有逃跑还一直保护我。我有耐心等着她做一切决定。
傍晚，小秘开始帮我整理剩下的书本。她在为明天想办法，准备好记录课堂笔记的本放在书包里。然后拉我出去简单吃了便饭。我们都很沉默，都不愿意提起之前的事，都不想向对方抱怨失去课本该怎么学习。
小秘拉着我在校园里寻找快乐。我们心情沉重但绝不哭泣。我们相约很晚才回宿舍，其实也没有地方可去，我们就在墙边的花坛边面对着墙壁坐着。
5
第二天小秘拉着我早早进教室，我们像等待阅兵仪式的战士，庄严且肃穆。第一节数学课，我尽量不让自己走神，为了回报小秘快速为我记笔记，我不能让自己浪费脑子想没有用处的。好像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我们所能做的是成为虔诚的朝拜者。
同桌范子欣一直不解地看着我，好像看我比学习还有意义。而我过得相当充实，不给自己忧伤的机会。
下课有个抱着一摞书的男生混进教室，把书放在我桌上笑嘻嘻说：“这是褚少给你的，放心用吧，属于你的啦。”
我不知应对，眨着眼睛，小秘则不给那男生好脸色，那男生走了两步又回来：“告诉你个秘密，这可是褚少自己的书。”他一脸艳羡要走又忍不住说道：“别担心，褚少不缺书用。”
我或许不生褚少的气，只单纯不想面对套装女孩。但小秘很执着，她说不需要他们的书，她可以记笔记，记笔记就够了。
我赞同小秘的做法，对桌上的课本视而不见。只是为了应付林业，把物理课本放在最上面。那摞书日夜躺在那里，提醒着我们：自己的课本是怎么消失的。
由于小秘的忙碌，我不好意思再继续看林业，我们都没时间看林业，要看黑板和笔记本。范子欣好像看出其中缘由，她大方的把课本借给我用来完成作业，小秘尽量在放学之前还给她。我好像又有了一个秘密战友，不过我还是不太信任范子欣，通过她经常给我讲八卦我总结出：我要是和她说了什么就会变成讲给别人听的八卦。
我尽量向林业隐瞒我的遭遇，我怕变成不快乐的小孩，如果林业知道，我认为我一定会变成不快乐的小孩。林业不知道，我还可以在他面前装作很快乐。
这样的日子我和小秘坚持了一个月，我们的课余时间越来越长。因为没有课本课下我没法学习，不能学习我便没有事情做，没有事情做便开始胡思乱想。
我和小秘在晚饭后没有回宿舍，而是到了这几天常到的墙根下。小秘扶着墙仰头看星星，我则仰头看小秘，看得不是很清楚，因为天已经黑了。
我曾幻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就可以照顾小秘。可是现在是小秘一直在照顾我。
“张奇，做我女朋友吧，我不喜欢姜宁。”
我已经听出是单杠男生，竭力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身影。小秘看星星已经入神。
我寻找不到，灵机一动，问：“你……是住宿生吗？”
“我不住宿，不过为了你我可以申请在这里住宿。”单杠男生从一簇黑暗中走出来。
“我……不做你朋友，我……已经有朋友了。”我说，并希望他能理解我。
“是谁？我帮你解决他。”
单杠男生快贴近我了，小秘还在看星星，我窘迫地说了几声“我……”
他要伸手够到我，我一直后退，忽然我想起曾真的信：“在高中找到自己喜欢的男朋友……天天都能见到他，我们一起学习……说了你也不懂。”
“不要碰我，我不喜欢有女朋友的人。”小秘终于顾得上我了，有她在身边我变得大胆，我终止后退这样说。
单杠男生站住，很久没有说话， 在我想走的时候他拦住我说：“我可以不让你做我女朋友，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次。”
我捏捏自己的手指，想不懂他话的意思，但我觉得不是好话，我若按他的要求做了一定会脸红。我仰头看看小秘，小秘终于肯带我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我竟然在女厕所门口撞见单杠男生，他说：“我要是想抓住你你跑不掉的。听说你不肯碰我的书，不想学习了吗？马上要其中考试了。”
对于这种让我心神紧张地惊扰我本能地忽略，若无其事的绕过。小秘正在座位上等着我。林业站在讲台边的窗口向外望。
我坐好平复一下心绪，林业已走到我身边，他好像好久没有在我身边站过了。
“为什么把书天天摆在这？”他拿起书翻了翻，那还是新书。他很快把书放下，冲我动了动嘴角。他把手抬起来又放下，慢慢回到讲台上。
由于不明白他为什么抬手，我想他不懂我的心事，我也不懂他的心事。
6
我担心林业知道我的经历，那天晚上我心绪不宁，一心想逃离学校。不是周末不让外出，为了省去请假的麻烦，我找到一处合适的墙角跳过去，通过学校隔壁的化工研究所大门出去。
我忘记了林业说的闲逛。我在黑夜里游荡。这是我学会逃避学习的开始。
小秘还在安慰我，她愿意出来陪我走在黑暗里，有她在我不怕黑暗。她牵着我的手顺着声音走到铁路边上。那条铁路只有一条线隐藏在黑暗中的地面上。火车给它带来光亮和不甘寂寞的声响。
铁路两旁没有围挡，我可以走近他却不能看清他。我好奇他的样子一直打算用手触摸他一下，小秘警惕着周围，她不让我身陷危险。
那夜我很喜欢待在铁路边，没有火车经过的时候有些安静，我想起了家乡的潺潺流水。火车在水面上划来，带起一阵风。我仿佛看见火车的风吹落了河边垂柳的黄叶，黄色的落叶在水面上变成一节车厢飞快地游走。我坐在车厢里诧异车厢外没有哀愁。
小秘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她为了我没有回到云朵上。但我们没有谈起林业、单杠男生和套装女孩。
夜风渐凉，小秘说我们该回去了。她又带着我原路返回，中间的跌跌撞撞自不必说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宿舍的门反锁了，我敲了几下，帮凶一号并没有给我开门。小秘完全是个大人，她什么都不怕。她带我去教学楼找了一间没有锁门的教室在凳子上坐到天亮。我再也不想拥有这样的经历。写到这里，我控制不住停笔哭泣。
7
天亮之后小秘等帮凶一号可以打开门的时候带我回去洗漱。接下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天的漫长。尤其要到下午才有林业的课，一上午的课间他都没有来教室。我即将要被渴死在沙漠上。小秘的精神也很不济，她勉强支撑着。
所以在林业下课后敲桌子叫我出去的时候我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小秘却像要把我抛弃一样跟着林业出去。我不知道林业对小秘说了什么，只见她一个劲地点头。
放学后小秘拉着我，紧追着林业，我有点怀疑小秘和林业要带我去一片绿洲。想到“水”我想到希望，我想跟着林业我还是有希望的。
我们三个人坐上一趟大巴车，要去长途旅行一样。我渐渐兴奋恢复力气，在天黑之前忍不住向外张望，看着一排排向后退去的树我有点眼花缭乱。
天黑了我才开始注意林业，他就坐在我身边，好像在玩弄他的手指，一点也不像个大人。
我很困，但小秘告诉我要打起精神。我想到林业带我逃离学校是该好好谢谢他，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我们终于下车，凉风吹得我清醒很多。
“有点晚，困了么，很快就到了。”
我乖乖地用力摇头。这时候我想起来小秘告诉我林业问我周末回不回家，小秘替我回答不回家，林业说要带我去他家里看看，小秘替我答应了。我想不管林业带我去哪里我都义无反顾。
林业的父母对我很热情，我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什么都点头。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林业安排我，听见他母亲在房间里说：“怎么把学生带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有朋友了呢。不过她看着一点也不小，是你朋友吗？”林业没有回答，他大声说让我睡他妹妹房间。
我木讷的没什么感想，跟着他去了他妹妹的房间，看见床我便什么都不想干，躺下就睡了。林业的关门声好像出现在我的梦里。
和林业的出行像回到了自己家里，甚至比自己家还舒适。我完全不考虑也不用考虑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的后果。生活琐事有林业代劳，我只需要乖乖配合。不必担心做错事，打破东西，没有人面含愠色。我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的洗漱水准备好了，衣服准备好了，零食准备好了。林业成了我的亲人，我尽情围绕在他身边，永远不会觉得他会像别人一样给我伤害。
他带我去他小时候经常玩的地方，那是个难以望见边际的水库，而我却认为它是一泓湖水。岸边到处是蒲公英，我一直叫它蒲公英湖。
秋天的湖水蔚蓝，如天空落了地，我第一次看见如此美景，真想活在那里再也不出去。我只长了一双眼睛，不知该看天空还是大地。我第一次觉得不需要小秘，我放她回天空，让自己拥有大地。
我觉得林业看着我笑时根本不像个老师，好像是会喜欢我的人。我把蒲公英吹向他，他又吹回给我。我觉得我比小时候一个人玩耍更快乐，因为有人愿意陪着我。
我想起曾真挽我的手臂，我也想挽他的手臂。但我知道他现在虽然不像个老师但是个大人，我在他面前还是个孩子，他只是在照看我，不一定喜欢我一样的玩法。就像我和曾真在一起的时候，她喜欢谈话，我只喜欢有她在身边作伴。
我把一切风景都看在眼里，却不大声嬉笑喧哗。我跑在林业前面，偶尔回头证明我没有忘记他。
林业似清风徐徐跟在我后面，不久之后我便知道他是我最喜欢与之在一起的人。蒲公英湖边的画面一直使我神往，一生都不愿忘记。
我躺在草地上，林业坐在我身边。我把一切一切的不快乐都抛掉了，愿意做他的白肚皮青蛙。我像听课一样听他讲他的家乡，偶尔走神是因为想到他可能不知道我愿意做他的白肚皮青蛙，他愿意做我的白肚皮青蛙吗？如果他愿意我是不是可以碰碰他。
我想伸手从他身后摸他的后背，幸亏我在那之前冲小秘使眼色，正好看见她不赞同的摆手。我领会了小秘的意思，林业是大人，是老师，他不碰我我不该主动碰他，这样才能保持他的神圣。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触摸他的衣角，林业看到我也不肯放手。他把衣角从我手里拽出来，却是很慈爱的样子。
“坐起来。”林业说道，并用手示意我该坐正的位置。
我乖乖坐过去，害羞地等着他的指示。
“你不想和我说吗？”林业用引导的语气。
但我的确不明白他想让我说什么，我发出疑问：“嗯？”
“我看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啊，没什么事。”我不想考虑套装女孩给我的烦恼，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没有男朋友吗？”林业盯着我的眼神不像长辈闲谈询问，倒像吃醋一般的质问。我那时把他理解成师长的严厉。
就因为我拉他衣角他就变脸了吗？我有些胆怯，又故意表现些许叛逆，转过身去背对着林业，如果他让我不开心，我决心不看他。
他应该是在意我背对着他的，他沉默的时候我真怕他命令我把脸再转过去。等了许久他才说：“你答应了方献雨？”
我想我背对着他还是有效果的，他说话不那么严厉了。我想了想，我没有答应方献雨什么，踟蹰道：“没有。”
“是褚……”他话还没说完，但我已意识到他要说的是单杠男生，我急忙否定：“不是。”我不想让他认为我屈服了单杠男生。
“那你为什么要背对着我？”
我听出来他说话的时候笑了，说：“我没有男朋友。”
“没有就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什么事影响你学习。你把脸转过来。”
他还是说出来了，我忸怩了很久才转过身看着他。我想他做不了我的白肚皮青蛙，他一点都不乖。
“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应该谈恋爱，你能把握住这点吗？”
“嗯。”我只是胡乱答应而已，为安抚他的情绪。其实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什么是谈恋爱，又补充道：“我没谈恋爱。”
“没有就好。你要和我说实话，我会帮你的，不要等被我发现了。”林业一本正经的。
我瞟了一眼他，他是在恐吓我吗？
“你带我来就是要问我这个？”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嗯。我怕影响你情绪，顺便带你出来散散心。”林业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我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我把头低下去，用目光丈量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你觉得这里风景美吗？”林业越过我把目光拉远。
“嗯。”他不看我时我看着他。
“那是因为有更美的地方你没去过，没见过。你应该努力学习，到更美的地方……”林业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教，我虽喜欢听他说，但对于哪里美这件事上我在心里坚持自己的看法。
“老师？”我突然插嘴，他立刻停下来。
“你愿意做我朋友吗？”我语速很快，脱口而出，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说完我有些腼腆，但我更多的注意力是等待他的回答。
林业脸色微变，但他竭力控制着气氛，不让我们之间出现尴尬。
“现在这样的朋友？”林业一直没有放松观察我，他能这样想是出于高尚的品德。
“嗯。”我描述不清什么样的朋友，但我觉得林业说的是对的。
“那好啊，你拿我当朋友我很高兴，作为朋友你想让我陪你做什么？”林业站起身，他走到了我身后。
我也起身站在他身后：“做什么啊？就像现在这样。我初中有个朋友，我们经常在树下、花坛边上坐着。”
“坐着闲聊？逃课？”林业开始踱步，有点看不上我的建议。
“很少逃课，都是自习课的时候出去。”我说，我觉得我应该在他心里维持一个好形象，“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其实我们天天在一起学习，但我想不出说什么话了。
“他是男生女生？”林业问了个怪问题。
“女生，曾真。”我没想保留，还想向他诉说。我跟在他身后。
“我们现在是朋友，在学校我是你老师，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告诉我，除了用心学习，不要琢磨别的。”林业等着我和他并肩，并观察我的反应。
我和他并肩站住，总感觉他这不是朋友的口吻。
“老师，你做我朋友我还叫你老师吗？”我有点不敢看他。
“你叫我名字吧。我妹只比你大两岁，他喊我名字。”林业这次说话有点朋友的口吻。
我痴痴地笑，在心里叫了他名字，但说出来有点唐突，我需要时间适应。
“她在哪里，怎么不在家？”
“她在上大学。”
我没有想过上大学，我只是在学校学习，不过高中毕业我也该上大学了，我莫名地心事重重又不知具体只好沉默，慢慢和林业拉开距离。我想结束谈话和林业融入到大自然中。
那天我们在蒲公英湖边散步到天黑。我始终没敢碰触他的肢体，他也没有要与我牵手的意思，但是氛围和心情都十分愉快。
该返校的时候我提意乘火车，觉得他是我朋友我才告诉他我早见过火车了。我夜里一个人在轨道边上看火车。结果一路上他都在批评我，告诫我不要再做那样的蠢事。最后他许诺如果下次我真想出去他可以陪我。他算功过相抵，我不计较他批评我的话。
下了火车刚过中午，在火车上那种轻松的朋友关系因为他的严肃立刻没有了，他说：“我跟你说过带上作业，可你什么都没带。你的作业还没写吧，回去写作业吧。”还不等出站他就急于和我分手。
我想想宿舍里的帮凶一号，想想我的课本，觉得快乐的日子离我远去了，顿感伤心。我和小秘都提不起精神，意志消沉。我不想说话，默默跟着林业。
“我们打车走吧，我回住处，你回学校。我先送你走。”林业已经选好出租车。
“我不想回宿舍，你要是不陪我……我自己去那边转转。”我随手指一个方向，表明我不坐出租车。
林业好像没有想到我会突然不听话，也意识到处理掉我需要些时间，他让出租车先离开又陪我向前走了一段。
“为什么不想回宿舍？”他问，“你总要回去的，准备明天好好上课。”
“那等明天再回去。”我胡乱应付。
“那你今晚住哪？”林业问完很快改口，“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你要回去。”
“……”
我不想回，但我没处去。
“你不是不想回宿舍，是不想学习？”林业又引导我说心里话，“你为什么不想学习？”因为我沉默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我没有不想学习，就是不想回去。”我坚持，躲着林业的目光。
“那你不回去去哪学习？”林业的话随后而至。
我说不过只好认输：“我今天不想学习。”
“你的作业还能交上吗？”林业又继续走，我感觉到了他的无奈。
反正没有书我怎么样都交不成作业，我讪讪道：“老师，我可以明天补吗？”
林业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不明白他笑什么，我很可笑吗？我没有等他，自己向前走去。
“物理可以，其它科我做不了主。”
我想我只管物理，其它科我才不在乎。
“你走那么快要去哪？”林业提着包，如果不是我要走路他可以不用提着。
“我们打车吧，你先回家。”我说。我看着车流，觉得无从下手。
“我把东西放回去，然后骑车送你去学校。”林业拦下出租车让我先上车，就这样我去了林业的出租屋。
我忽然发现我有地方可去，我可以在林业这里多待一会儿。
我站在外门口，看他把带来的秋季衣服从包里拿出来，又把床上的夏季衣服放进包里。“不能老盯着他”我想，出租屋是院里独立的一间房，十几平米，里面放了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一个细高的衣柜，剩下的就是林业的书本和生活用品。我略略地看了看周围，想着要不要走进屋去。
院里房东家很吵，很多人在打麻将。发现他回来（其实是发现多了我），房东特意来问候。我让开门口，靠在窗台上，窗外是院落，放了两盆盆栽。
“她是我学生，我一会儿送她回学校去。”林业这样告诉房东大叔。
房东随口啊了一声，开始上下打量我。我没有看房东的脸，已经觉得很不自在。
我进屋并自作主张把门关上，把房东隔在屋外。林业的窗帘还没有打开，屋里光线暗了下来。
“你先坐下。”林业用课堂上的声高命令我。他去开了灯。
我浅浅坐在金黄色木质靠背椅上，想着林业什么时候送我走，我要不要走。
“你说你不回去看书坐这有意思吗？”林业收拾完衣物也有点无事可做，他打量打量床，打量打量桌子，最后选择站着。
我看着小秘在屋里随意放纵地走动也蠢蠢欲动，不过畏惧林业的威严我只好坐着玩弄手指。
“老师，你坐。”我意识到应该把椅子让给林业。我站起身。
“我还是你老师么，不听话。”林业近似自言自语。
想到在他家的时候他那么和蔼可亲，我大着胆子辩解：“你还是我朋友。”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林业无视我的辩解。
“……可以等会儿……再走吗？”为了把椅子让给他，我借机坐到床边上。
林业拉开窗帘，他背对我。
“我可以让你吃完晚饭再走。”
这是我没想到的惊喜，我得到了胜利的喜悦。
“老师，那我看看你的书可以吗？”为了不让林业认为我干坐着我这样说。
“你过来，坐下。”
我又回到椅子上，林业站在我身边。他在桌上找出一本题集：“看看这个，能看懂不，”他把题集翻开：“这套题集包含高中所有知识点，由浅入深，你从头看。先做一遍再看答案。”
我接过书，像字典的词条解释一样密密麻麻，题干下面是解析。
“你把题解写在本上，做好给我看。”
我看看书，看看本，仰头道：“老师，我要做几道？你在这等着我吗？”
林业似站在我身后发愣：“啊，你写你的，我出去。”
我想问他出去干什么，能不能带着我。我从窗口目送他离开小院，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我意识到他不会很快回来的，只好边解题边等他。
他回来时手里拎个圆凳子和我能看见的蔬菜，没有回屋，而是去了斜对面的小屋。
见他回来我安心多了，不过我又开始边解题边猜他会给我做什么菜吃。
他的菜终于上桌了，红烧鱼、芹菜肉丝、小白菜和排骨汤。我坐在他给我新买的圆凳上，用心享受他为我精心准备的一切。
“好吃吗？”他问。
“好吃。”我说
“好吃怎么不说。”
“……”
我放慢了夹菜的速度。
“好吃就都吃完，不要浪费。”林业本想把一整条鱼都拨到我碗里，实在放不下才放弃。我接过盘子把剩下的鱼都拨到他的碗里。
好一段时间我们都认真吃鱼，之后又认真喝汤。当然他给我盛，我给他盛。善于模仿是我的长处。
“你一共做了多少道？”林业收拾好桌子坐下问我。我之前一直坐在床边发呆。
“十道。”我说，我想我吃得太饱了。
“你做得太慢了，你至少可以做二十道。在想什么？”林业在浏览我的解题本。
“我明天有空再看，先送你回学校。”他又回到这个问题上。
我佯装没听见，看看外面的夜幕，脑中浮现出我在宿舍一点都不吸引人的床铺。
“张奇，你不可以这样，为什么有事不说？不说也可以，但你不能不用心学习。”林业突然转身正对着我，“你为什么要跳墙出去？不同意方献雨，不答应褚则析，你心里想着别人吗？”
在我眼里说这些话的林业已经震怒。我想到单杠男生问我：是方献雨还是林业。
“你还愿意做我朋友么？”我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林业看着我，忽然语意温吞：“这样就哭啦！过来，我愿意做你朋友，但你得答应我不能和别人恋爱。”
这算什么要求，我置之不理，不过我顺从的脾性让我乖乖坐到圆凳上。我已经止住湿润的眼眶，但还是有点颓唐地落肩伸腿。我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把脚放在了林业的两脚之间。
“让我在这住，明天开始我好好学习。”我头脑简单，单纯地大方地威胁林业。
林业把胳膊放在桌上，拇指指甲划着题集的书边。
“现在困吗？困你先睡。”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在他家里把我送进他妹妹的房间然后和我暂时告别。
我知道他同意我留下了，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兴：“不困。”
“看过答案没？”林业换个姿势准备给我讲题。
他绕过了我的脚，我把脚收回来。
“看过了，都会。老师，可以从上周学的内容开始吗？”
林业帮我翻到我说的内容：“你做吧，我把床铺一下。”
我有了和林业在蒲公英湖边的放松感，慢慢进入思考状态，直到发觉自己困了，才发现林业一直没有打扰我。当我回头时他正坐在床边看我。
“老师，我想睡了。”我像个报告家长要求睡觉的孩子有点抬不起眼皮。
“嗯，你先睡，我看看你写的。”
林业关了灯，拿手电的微光看我的本。我毫不怀疑他只是晚一会儿睡，体谅地留够床上的位置。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第二天醒来已经不早了，林业准备好早饭在桌边等着我醒。经过我反复地推敲与论证，他没有睡在床上，而且我的洗漱用品是早已准备好的。
我想这两天我已经习惯了有林业的生活。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的我第一次有心事并想了很多。他已经完成了和我的约定，让我住在他那里，而我要做的却是持久的：不谈恋爱、好好学习。
我和林业在入校门后分手。我像他手里的风筝跌跌撞撞终于飞进宿舍楼，从心里引出的线就此愈拉愈长。
8
林业的课在第二节，我一直念叨这件事，心不在焉翻看下书包，都是我的笔记本。想起来了，作业交不成了。
我坐在床边，帮凶一号在做进教室前的准备：反复整理仪表。我脑子里出现她撕我书的狰狞模样和课桌上的课本，算了，我还是不想让林业知道我都不在意的破烂故事。林业的话最重要，林业的满意最重要，我拿包起身去教室。
从包里往外拿笔记本的时候我发现有张叠纸好像不是我的。打开来看是曾真给我的特别的信。
奇你不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学校你的宿舍你的床，你却不在。你去哪了，回家了吗？真是不巧，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看你。本来想看着你和你说好多好多话，看不见你，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你简单干净的床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看不见你我的心又一次失落了。我本想在你面前大哭一场，可是现在我不能哭。奇，我在那个地方坚持不下去了。那个地方本来也有我的梦想，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实现了。为了我能活着，活得好受一点，我决定离开那里，离开那个只会让我伤心痛苦的人。
奇，你能明白吗？我为了忘记他，为了能开始新的生活，只有辍学。我不想再在学校里每天想着他浪费光阴了，即便辍学以后我什么都做不了，至少我可以忘记他。
整日整夜的思念让我得了一场大病，在病中我还幻想他能来可怜我。真可笑，他怎么会可怜我。我本来就不值得可怜，他若怜悯我岂不是浪费了最好的时光。这样考虑我还真是自私啊，我以喜欢他的名义骚扰他，还要埋怨他为什么不理我。
奇你为什么会没有喜欢的人呢，是我太蠢还是你太聪明了？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小d他那么喜欢你，怎么离得开你。
现在我离开了，才明白其实离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那么难，不去想他也没有那么难，只要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做些别的事就不会想他了。是我，我自己没有找到喜欢做的事，学习的事吸引不了我，所以我才把闲置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现在我要回家，我打算找工作，我想工作一定会吸引我的注意力。
还有，我是不是太现实了，离开学校我便要嫁人结婚，这是以前不会想到的事。现在成了我主要的事。说实话吧，我父母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奇，真羡慕你！想想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多快乐，一起学习的时候多认真。你还可以继续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真是太好了。祝愿你永远这样不被青春的烦恼惊扰，永远可以沉浸在学习之中。
写了这么多，我又想见你了，好可惜见不到你，等有机会见面一定要告诉我你这次去哪了。
亲爱的奇，吻你。
我反复读着真的信，老师来上课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我和林业在一起，我想无论我因为什么错过真我都会悔恨的。
我考虑着曾真的辍学原因，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结局只有辍学结婚，我甚至想象到曾真怀抱着婴儿郁郁不快的容颜。
我想着林业告诉我我应该去更美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心里出现了蒲公英湖，即便我是一个人走在湖畔草地上我也充满享受阳光的愿望。
我不想辍学，更不想为了单杠男生、套装女孩辍学。我在学校里可以见到林业便可以清除心里所有的阴霾。
现在林业已经完全替代了曾真。虽然曾真一直在我心里，她的地位不可撼动。但林业可以替代曾真陪伴我。林业是个很好的朋友。
学习才是最主要的，林业愿意我学习，我也愿意学习，为什么桌上的课本不愿意我学习呢？
我试着翻开数学课本，没有什么阻力。为了实现答应林业的话我觉得用这课本没什么。所以当林业进来的时候，我特意翻开物理课本放在面前，把其他科课本放进桌斗。我捕捉到了林业微妙的神情，他低头看教案时嘴角向上扬了。
曾真的辍学使我耿耿于怀好几天，加之重新拿起课本我着实认真学习了一阵。林业见我又恢复状态也不来找我，下课他就走，一点也不像我的朋友。单杠男生很久没有出来喊话，方献雨好像也适应了这种安静，课间在座位上的时候多了。
9
周末的时候我偶尔会想到去出租屋找林业，不过深入想想，他没有上床睡觉的事让我犹豫。我去他那会影响他休息，我想。他还会做吃也吃不完的菜，他太累，我觉得。他会让我一直做题，给我讲题，我等于去找他补课，他还是我老师，不是朋友的角色。
最重要的，林业没有主动邀请我，我要主动去吗？曾真说离开一个人不难，只要别把心思都放在那个人身上。我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这是林业反复、重点强调的。
在这样的思来想去中我推迟了单独见林业的时间。慢慢地想去他那的心思也淡了。
还有几天就要放寒假，住宿生都盼着早日回家。我也想回家，我想看看那条小河是不是早已铺满了冰，我还要去看看曾真，她来信说已经确定了男朋友，但她并不喜欢。
我不确定该定义那是种焦躁的氛围还是平和的氛围，我好像有许多心事，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一点是一样的，不管我走在哪里好像都看不见近处的人。我昂扬着头，眼里只看着我眼前的路。
我像一只漫无目的的飞蝶，突然就撞到了墙上，那堵墙是褚则析。他还把我逼贴在走廊的墙上，我又感受到了无处遁逃的压抑。
“张奇，做我女朋友吧，我不想每天都想你了，我想要……”
我看着他深情又痛苦的脸虽然觉得抱歉但我不能答应他，尤其他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采取这样粗暴的形式。他把我逼到墙上用双臂和整个身躯挤压住我，想方设法攫取我的嘴唇。
我快被他逼哭了，在小秘身后间接地用力抵抗他的挤压。小秘为了保住双唇的纯洁只好把脸颊让给他。在我紧张到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发现了林业，他与我近在咫尺。我伸出手臂便勾到了他的腰。
我紧紧地抱住一个人，为了确认那是林业我瞪大眼睛抬起脸来寻找我熟悉的特征。确认是他那刻我安心了，把脸整个埋进他胸间。
我懂了，我这样安心，原来是还可以逃进他的怀里。
其他事与我无关，我不知道褚则析如何离去，不知道围观者怎么肯放过的我。我只知道林业对我劝了又劝，推了又推，他一心想让我离开他的身体。我才不管，不管有多久，不管他是我朋友还是老师，我抱够了安心够了又成了一个坚强的人才放开他，我的笑容是羞涩的，娇嫩的，无邪的。
我像吃了一整箱的蜜，那一天余下的光阴我完全没有再想到单杠男生如何粗暴地挤压我，我躺在蜜中回味林业的身躯是多么硬朗和宽广，足可以承载我所拥有的全部天空和云朵。
直到第二天我才稍有多余精力回应范子欣的疑问。
“哇，昨天场面好精彩，媲美电影画面。”范子欣灵魂已进入情境，“褚少上演炮弹暴力美学，这不是我说的，他们说的，感觉褚少抱着你是在柔软的棉花床上，每一口都酥到骨子里。在闭月羞花的美人即将落入暴徒的身下，横空出世的林英雄不是英雄救美是落入了美人的圈套。哎，你为什么抱着林业不放？”
“我？”我没有觉得我抱着林业不放。
“你没听见林业说话么？’张奇，好了，冷静一下，起来听老师说’然后他拉着你胳膊推你，越推你抱越紧。你是不是喜欢林业，趁机表白？”
“什么？”我有点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把事情琢磨得这么透彻。
“别不承认了，你喜欢林业全校都传开了。你是不是真傻啊，他们都笑你傻。”范子欣对我傻不傻还是有怀疑的。我觉得她若是我也会选择林业。
“为什么说我傻？”我只是随便问问。
“为什么？我没跟你说过褚少是谁吗？林业一个高中老师怎么跟褚少比啊，每个女生都想做褚少的女朋友，褚少追你这么久你都不答应，你真傻。”
“……”我皱着眉头，好像范子欣说的不是我，我只是在听一个剧情比较惋惜的故事。
“你想吧，褚少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可见他有多喜欢你。你本来可以毫不费力做褚家少奶奶的，唉，你好傻，林业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你喜欢你去做少奶奶，我不想。”我觉得范子欣说话越来越没趣，我心里想着怎么可以见到林业。
“那褚少是怎么走的，我怎么放开林业的？”我忽然想问。
“褚少？褚少当然是被你气走的。本来方献雨为给你解围和褚少动手打起来了，谁知道这关头林业走过来，你们俩跟约好了似的，他朝你走，你朝他走，瞬间就吸在一起，碰撞出的冲击波把一切都荡平了。褚少、方献雨，周围所有人都看傻了。林业开始并没有推你也没有说话，是你抱太久了不肯放开他才开始推你。后来他又不推你了，还有点抱你的意思，他不推你的时候你倒走开了。”范子欣贴近我耳朵悄声说：“我觉得林业也喜欢你。”说完她开始咯咯笑。
我喜欢范子欣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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